君为袖手旁观客,我亦逢场作戏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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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笔长安之青杏晚序

【壹】

       三月暖春,罗浮镇的那棵百年老柳抽了新芽,摆动着细长的枝条显得风情万种,如雪的柳絮悠悠飘过河面。去千樽楼饮茶的人们,撑着油纸伞不紧不慢地从柳树前经过,那些柳絮不死心地跟过去,缠在行人的衣襟上便安顿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千樽楼人声鼎沸,店小二来回穿梭忙着给客人倒茶,忽见门口又有人进来,连忙笑容满面地跑过去,刚要一甩白布将人往里带,却瞧见那人绛紫色衣袖边停了只青蓝凤蝶,蝶翼上有红色的弦月形斑纹。店小二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凤蝶,伸出手要去抓那对蝶翼,发现那凤蝶不过是袖子的图案,绣得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   店小二顺着袖子看去,见袖子的主人正眉眼含笑地看着他,干净出尘的相貌,面如白莲,一双凤眼里春水涟漪,盯得店小二不禁红了脸,利索的动作绊了结,招呼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。

       那人倒不介意,收了伞将墨发上的柳絮拍落,对着店小二微微一笑:“陌掌柜在吗?”

       千樽楼的掌柜叫陌千衾,通常都坐在二楼隔帘的雅间,店小二领着人上楼,他正坐在绘着牡丹锦团的茶几旁下棋,黑白子密密麻麻交错,棋盘左右摆着对蓝白琉璃的茶盏,里头温着的是化佛茶,还冒着缕缕烟雾。陌千衾见到他们立刻走上前,热切拉住那人的手:“君澜,你来啦。” 

       店小二杵在后面,看到这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,掌柜是个很高冷的掌柜,虽然长了张美人面,但不爱搭理人,平时待人接客都是凭心情的,不顺眼的连话也懒得多说,他待了快两年,还没见掌柜对谁这么主动过。

       店小二顶着惊愕的表情默默退下,楼下的客人正扎在一堆聊得起劲,看见店小二便都蜂窝似的围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小王啊,那不是续辞阁的君老板吗?长得真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前几日我去君老板的店子里买了幅闹春图,人站在那儿眉眼含笑的,看着就怪叫人脸红。”

       店小二这才记起那人是谁。几个月前,罗浮镇新开了家画轩,店主不就是君澜么。本来古色古香的小店子,扎在青灰墙瓦间并不起眼,但店主画得一手绝笔丹青,还生了副勾人摄魂的俊美皮相,店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   以前镇上的姑娘都是千方百计往他们千樽楼扎推,茶水从早喝到晚,就是为了看一眼陌掌柜那摆酷的高冷脸,可自打君澜的“续辞阁”开了张,姑娘们就像闻到了稀世绝花的蝶儿,一股脑儿全涌去了那家店子,害得千樽楼丢了不少生意。

       店小二原本还对君澜恨得牙痒痒,扬言见着人一定要狠狠揍一顿,打得他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,可现在人就在楼上了,店小二发现对着那么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,还真下不去手。

       陌千衾收了棋盘,将备好的化佛茶递给君澜:“这是新采的嫩茶叶,兑了十里外折降山的山泉泡的,你尝尝。”

       君澜端着茶盏没动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“你又惹什么麻烦事了?”

       陌千衾一听这话,耷拉着脸不乐意了,偏过头去默默数棋子,君澜心里更乐,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,却没说话,敛了眼睑去看茶盏里碧翠色的茶水,见上面立着根粗短的茶杆。

       那正在和他怄气的陌掌柜曾和他说过,这是有好事要发生的兆头。

       好事么?君澜心里冷哼,别缠上什么怨灵他就谢天谢地了,还能期望好到哪儿去?记得初来罗浮镇,君澜只觉得这不大的小镇灵气充沛,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养出来的百姓也都是善良淳朴的。他觉得很满意,在隐僻的小巷里开了间画轩,靠卖画为生,没多久,陌千衾裹着团黑雾进到他的店子,指着那幅月照香炉图,一脸傲然:“那幅画我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正所谓来者是客,何况陌千衾衣着华丽,面相清贵,一看就是条不可错过的大鱼,君澜立刻将画包好交到了他手上。

       交画时,君澜指着他周边,诚恳道:“这位公子,我看你周身布满黑煞,怕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陌千衾怪异地看了他一眼:“怎么,嫌银子少了?”

       君澜眼皮跳了跳,忍着要把他踹出去的冲动,咬破食指,双手结印抵到他眉心喊了句“散”,那团黑雾从陌千衾身体抽离,在空中化成个模糊的人形,扭曲了下身子就赶紧逃命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变故来得太快,陌千衾惨白了脸杵在原地,半晌,他寻回自己的声音,指着那团黑雾逃走的方向:“那,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怨灵。”君澜连眼皮也没抬,开始下逐客令,“要没其他事,大门在那,慢走不送。”

       陌千衾惨白的脸瞬间变得通红,支吾了半天没说话,君澜见他虽然面相清贵,可惜天生衰体,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,心下一软:“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,你不用怕。”

       也不知那天他是抽了哪门子风,竟然会对着这么盛气凌人的家伙心软。自那以后,陌千衾就经常来往他的店子,每回身上附着些精怪还浑然不知,实在不让人省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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